第四十四章 靈燁翅膀硬了

　　長夜漫漫。
　　壹間臨水的閣樓窗口，碧眼白貓蹲在窗臺上，搖著尾巴，打量江水中的魚兒。
　　白貓的背後，放著那張從來隨身攜帶的雕花軟榻。
　　上官靈燁面色酡紅，側靠在軟榻上，借著窗外透進來的秋月，研讀手上的書卷。
　　春宮秋月，無論哪壹個，都容易讓人輾轉難眠，特別是剛體驗人間美好的上官靈燁，忽然又回到獨守空房只有貍奴相伴的日子，心湖之間難免生出幾分煩躁不安。
　　“唉……”
　　壹聲輕嘆。
　　上官靈燁把‘用兵圖鑒’合上，起身左右四顧，實在無事可做，便把白貓抱了起來，走出閣樓，沿著廊道，欣賞鏈江的夜色。
　　水榭是獨棟別院，竹林環繞沒有外人打擾，安靜清幽，可以瞧見廊道不遠處的另壹間房裏，也亮著燭光。
　　上官靈燁步履盈盈走到窗口，往裏面瞄了眼。
　　環境清雅的房間裏物件不多，床榻上沒有人，身著青色裙裝的吳清婉，獨自坐在書桌旁，借著燭臺光亮，仔細打磨著手中的……白玉塞子？
　　？？
　　上官靈燁這幾天世界觀都快被兩人毀了，看了太多不敢看的東西，自然了解這是什麽。
　　她目光下意識移到了清婉飽滿的裙擺後方，微微歪頭，看起來是在回想清婉帶著尾巴搖搖晃晃的模樣。
　　上官靈燁並未遮掩身形，忽然暗淡的月光，讓吳清婉察覺到窗外有人，她迅速把手中的東西藏在桌下，偏過頭查看。
　　四目相對。
　　壹切盡在不言中。
　　吳清婉又把玉器拿了出來，繼續用器具認真打磨，當上官靈燁不存在。
　　上官靈燁摸了摸白貓的腦袋，也沒打擾清婉給清婉自己挖坑，緩步來到了觀景臺。
　　觀景臺呈四方形，下方懸空，上方有遮陽頂，裏面鋪著地毯，擺著棋案琴臺。
　　觀景臺內已經沒了琵琶曲調，上官靈燁走到跟前，才發現酒量不行的謝秋桃，躺在地毯上，以鐵琵琶為枕頭睡著了，又大又白的團子，被謝秋桃當成了抱枕抱在懷裏，也歪著腦袋在酣睡。
　　不過團子沒喝酒，警覺性也不差，有人過來就睜開了眼睛，本來想“嘰~”壹聲，但發現桃桃睡得很香，團子還是很懂事的只張開鳥喙討要小魚幹，沒有打招呼。
　　上官靈燁微微點頭，露出壹個誇獎的笑容，將小魚幹丟到團子嘴裏，然後又取出壹張毯子，輕飄飄蓋在了謝秋桃身上；雖然修士不懼寒暑，此舉有點多余，但看起來總是比壹個小姑娘在外面露天睡覺的好。
　　別院裏就這麽幾個人，上官靈燁逛了壹圈兒，自然就來到了湯靜煣落腳的二層廂房附近。
　　房間裏的燈火未熄，隱約能看到人影在其中走動，但聽不到聲音。
　　上官靈燁以為靜煣是被左淩泉抱在懷裏，以那種羞人的姿勢那什麽，眼神不易察覺地變了下。
　　閨房禮節在前，上官靈燁自然不會去打攪妹妹的好事，但食髓知味，也沒壓住心中的好奇，站在原地猶豫片刻，把貓往後壹丟，摸向了房間窗口。
　　“喵喵？”
　　貓咪的叫聲，是夜色中最好的遮掩。
　　上官靈燁來到窗口，本想借機破開遮掩聲息的陣法，瞧瞧裏面的滿庭春色，不曾想還沒動手，房門就打開了，壹道人影走了出來。
　　吱呀——
　　！！
　　上官靈燁想閃身離開，免得聽墻根沒聽著，還被抓個現行，但余光壹掃，卻見出來的是湯靜煣。
　　湯靜煣身上的衣衫整齊，表情不茍言笑，正用壹雙睥睨眾生的眸子審視著她……
　　師尊？！
　　上官靈燁身體微僵，繼而滿眼不可思議，看了看房間，又看了看面前的師尊：
　　“師尊，妳……妳怎麽在房間裏？”
　　妳以為我想？
　　上官老祖面無表情，偏頭示意廊道盡頭：
　　“過來，我有話對妳說。”
　　“哦……”
　　上官靈燁表情很古怪，慢吞吞跟著師尊行走，路過房門時，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頭看了眼——房間裏，左淩泉在椅子上正襟危坐，眉宇之間盡是憂國憂民的愁緒，似乎在思考關乎九州民生的大事兒。
　　上官靈燁暗暗松了口氣……
　　——
　　稍早之前。
　　上官老祖離開神火洞天，壓著神魂深處的欲仙欲死，前往荒山之外的海面，桃花尊主則在後面窮追不舍。
　　以上官老祖的道行，想甩掉追兵不難，但她了解桃花尊主的性子，如果真把桃花尊主甩開了，桃花尊主怒火中燒之下，肯定跑到鐵簇府叫陣，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，到時候當著徒子徒孫的面，她就更不好解釋了。
　　但停下來和桃花尊主好好聊聊，也不行。
　　上官老祖明顯能感覺到湯靜煣正在作妖，似乎有壹只大手在亂動，嗯……估計還有舌頭……
　　這些感覺源自神魂深處，上官老祖又不是死人，身體沒啥毛病，體魄受到刺激的信息，自然會做出應有的反饋，不把源頭斬斷，根本避免不了。
　　上官老祖被桃花尊主追著，神魂出竅去棒打鴛鴦，肯定被桃花尊主找到真身發覺蹊蹺；不去棒打鴛鴦，那兩人也不知什麽時候消停，目前可以說是進退兩難。
　　好在熬了小半個時辰後，那邊稍微收斂了些。
　　上官老祖趁此機會，在無邊碧海之上停下身形，回頭望向玉瑤洲。
　　銀月之下，壹團半透明的花瓣隨風而動，不過剎那之間，就來到了海面之上，化為了壹個風姿卓絕的花信美人。
　　美人本來怒不可遏，但瞧見上官老祖停步後，心裏還是有點慫，激憤語氣有所收斂，轉為了端莊的站姿，面沈如水道：
　　“上官玉堂，本尊的真身又不在這裏，妳把我引到海外，是想避開諸多尊主的眼，對我動私刑？”
　　修士出竅的魂魄，只是本體神魂的壹部分，被打沒了雖然不致命，但同樣算是創傷，桃花尊主說這話，顯然是怕上官老祖說不過就動手。
　　但讓桃花尊主意外的是，往日鼻孔朝天的上官玉堂，竟然壹反常態的沒有橫眉豎眼，而是緩緩飄到了跟前，如同大姐姐般，平靜望著她：
　　“瑩瑩，還生我氣啊？”
　　？！
　　我的天啦！桃花尊主人都蒙了！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金裙女子，上上下下打量，然後往後退出些許，怒聲道：
　　“妳是何方妖孽！？妳把上官玉堂怎麽了？”
　　上官老祖罕見地帶著壹抹微笑，搖了搖頭：
　　“今天故意罵妳，引妳來這兒，其實是想和妳道個歉……”
　　？？？
　　就這奇葩理由，除了上官老祖沒人想得出來。
　　桃花尊主眼中的戒備，瞬間化為怒意，罵道：
　　“妳腦子有毛病？”
　　“唉……”
　　上官老祖腦子裏確實有毛病，但這個毛病實在難以啟齒。她輕嘆道：
　　“我往日對妳確實太不近人情，但妳應該明白我的難處，坐在這個位置，有時候真的沒辦法……”
　　語氣平和，雖然不像是上官老祖的作風，但聽起來舒服多了。
　　桃花尊主自然明白上官老祖的難處，她並不恨上官玉堂，只是有些女人間的小火氣罷了。
　　見上官玉堂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的開口道歉，桃花尊主楞了半天，才皺眉道：
　　“嗯……妳到底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“沒什麽意思，我終將遁入輪回，不可能永遠坐在這個位置……”
　　“妳大限要到了？哎呦餵……不是，妳可別嚇我……”
　　“沒有，只是最近幾年，九洲各地風起雲湧，有山雨欲來的跡象；如果九洲真陷入戰亂，我必然身先士卒，很可能活不到最後……到時候，希望妳能幫忙扶壹把靈燁和左淩泉；九宗之中各有嫡系，我雖然對妳很不客氣，但能放心托孤的人，其實只有妳壹個……”
　　上官老祖這番話，雖然是在不正常的情況下說出來的，卻字字發自真心，沒有任何虛情假意。
　　桃花尊主遲疑了許久，確定上官老祖不是在開玩笑後，情緒收斂了起來，輕哼道：
　　“扶持晚輩是應該的，何須妳開口；再者，我幫左淩泉關妳什麽事兒？他也是我的晚輩，和我的關系，與妳沒有差別……”
　　和我沒差別？
　　上官老祖實在不想說什麽，她擺擺手道：
　　“好了，話說完了，妳可以回去了。”
　　桃花尊主被莫名其妙罵壹頓，然後追過來被安排事兒，安排完了就讓滾蛋，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兒。
　　但方才說的話，確實勾起了桃花尊主對未來的憂思，她沒有再罵上官玉堂，而是斟酌了下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妳從小就命硬，把雲水劍潭下面那只老烏龜熬死都不成問題，沒事兒想什麽身後事。即便真打起來，妳沖鋒陷陣，我又不會袖手旁觀，會和師尊當年壹樣救妳的……
　　“……如果妳和師尊撞上了，也不用擔心我落井下石，妳打不過師尊，我自然也會給妳求壹條生路……雖然求來的機會不大。妳們呀，心都是石頭長的，在我看來真的很可憐……”
　　桃花尊主感嘆完後，覺得今天的架吵不起來了，轉身往玉瑤洲折返，不過走出不遠，又忍不住加了壹句：
　　“放心，妳即便真死了，逢年過節我也會去妳墳頭上燒紙，嗯……再給妳燒兩個紙男人過去解悶，幾千年都沒男人要的老黃花閨女，唉……”
　　“滾。”
　　桃花尊主心滿意足……
　　——
　　另壹側。
　　漣江沿岸的房間裏，左淩泉借著燭光認真玩火，白玉老虎都給盤出了水光。
　　湯靜煣衣衫半解，躺在枕頭上，手兒勾著左淩泉的脖子，壹直未曾松開，還不時小聲道：
　　“放心好啦，死婆娘在忙自己的，沒空管我們。都半個時辰了，該過來早過來了。”
　　“呵呵……我也不知道怎麽了，就是有點緊張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摟著靜煣，眉宇間稍顯不安——這麽長時間老祖都沒反應，他感覺越來越不對勁兒，到最後手法都開始小心翼翼，和淌雷差不多。
　　湯靜煣曉得老祖很惱火，但她就想和情郎親熱壹下，她有什麽錯？
　　因此依舊抱著左淩泉不放手，發現左淩泉逐漸規矩起來，她不上不下的有點不滿，還反客為主，自己往左淩泉臉上湊。
　　面對這種局面，左淩泉又能如何？只能咬牙繼續玩火。
　　但玩火終將燒身，該來的總會來的。
　　左淩泉正擁吻靜煣，輕輕撫慰，忽然發現靜煣身體壹僵，繼而雙瞳之間冒出縷縷金光，表情也從眉目含情，變為了冷血無情。
　　嘶……！
　　左淩泉饒是早已心理準備，也被嚇得不輕，沒敢再動彈。
　　房間裏鴉雀無聲，只有燭火搖曳，在墻上投下兩人的倒影。
　　上官老祖過來的速度很快，眨眼已經變為了面如霜雪的神色，如第壹次那樣，偏頭移開雙唇，還往床榻外“呸——”了壹口，可見心中有多惱火。
　　左淩泉哪裏敢回味，反應過來，想要起身，卻發現自己動不了，只能尷尬地望著身下的老祖，意思約莫是：
　　“好巧啊，咱們又見面了……”
　　上官老祖心中惱火不言而喻，但把桃花尊主打發走了，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氣。她靠在枕頭上，冷冷望著左淩泉，正想說話，又發現當前的處境不對——左淩泉保持擁吻的姿勢，手雖然沒敢去挑釁白玉老虎，但卻放在雪白的團子頭上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上官老祖心智確實過硬，沒露出任何異樣，把左淩泉推開，慢條斯理坐起身，拉好花間鯉，然後扣上布扣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妳可知道，本尊今天為何過來？”
　　左淩泉躺在枕頭上沒法動，只能用余光，瞧見壹個完美的女子背影，坐在跟前穿衣裳，那氣場，感覺就和馬上要掏幾百兩銀子扔在枕頭邊上起身似的。
　　這些想法，左淩泉自然不好表露出來，他可以開口後，認真道：
　　“嗯……不太清楚，是不是我和靜煣那什麽，上官前輩能有所感知？”
　　事實確實如此，但上官老祖不能這麽說，若讓左淩泉知道她能感同身受，那這麽多次下來，很多事情就說不清了。
　　“本尊和湯靜煣神魂有聯系，能感知到她的喜怒哀樂，她情緒太重，本尊就會受到影響，難以靜心凝神；如果在生死搏殺之時，她這麽來壹下，本尊很有可能就身死道消了，妳可明白？”
　　上官老祖說話間，把衣襟扣好，本想把扔在壹邊的黑絲褲襪也穿起來，但剛擡腿，發現姿勢不雅，又扔在了壹邊，直接真空起身，穿上了繡鞋。
　　左淩泉得知兩人能彼此感知情緒，就想過這壹點，他開口道：
　　“若真是如此，此事確實得慎重對待……但靜煣沒有前輩的閱歷，讓她壹直心如止水，不太好辦到……”
　　上官老祖渾身不對勁兒，在屋裏慢慢走動，掩飾身體的不適：
　　“這是妳和她的事兒，如果她不能心如止水，本尊可以幫妳心如止水，她自然就安分下來了。”
　　話語威脅意味十足。
　　左淩泉感覺某處壹涼，還沒回應，就瞧見在屋裏走動的老祖，身體晃了兩下，左右好像不受控制，語氣也發生了變化：
　　“憑什麽呀？妳自己要吃大鳳凰，弄成現在這模樣，我還沒找妳麻煩，妳還敢來威脅小左？是我們把妳害成這樣的？”
　　“本尊降服九鳳殘魂，讓妳免於被竊丹奪舍，為此神魂留下隱患，妳覺得事不關己？”
　　“妳降服就降服，吃了作甚？”
　　“本尊不煉化，難不成養著玩？還是還給竊丹？”
　　“妳……那妳也不能這樣啊，我和小左有錯嗎？我為什麽要陪著妳壹起守活寡？”
　　“事情已經出了，暫無解決之法，妳若是覺得事不關己，那本尊也別無他法……”
　　千嬌百媚的女子，在屋裏自言自語，動作有點失衡。
　　好在兩個人語氣天差地別，左淩泉聽得出是誰在說話，他插話道：
　　“如果幹涉到了老祖心境，那我們確實不能坐視不理，但靜煣說得也有道理……要不，以後靜煣要做什麽事兒，先和上官前輩打個招呼，看看方不方便？當然，意外導致的驚嚇，避免不了……”
　　這個提議，算是個不錯的解決法子。
　　湯靜煣也不是蠻不講理的女人，只是想保證自己和情郎的權利罷了，聽見左淩泉這麽說，她附和道：
　　“這還差不多。以後我要做什麽，先和妳打個招呼，妳那邊方便，我再忙自己的，行了吧？”
　　上官老祖不怎麽想答應，但她總不能往後百年千年，都讓湯靜煣守身如玉，因此還是回應道：
　　“可。”
　　本來話聊到這裏，事情就算完了。
　　但湯靜煣帳算得很好，又道：
　　“婆娘，我這可是為妳著想，讓步了，妳總得表示壹下吧？”
　　“妳還想如何？”
　　“沒什麽，就是想讓妳和妳徒弟說壹聲，既然進了左家的門，成了壹家人，就得按照家裏的規矩來，先來後到，妳明白意思吧？”
　　“這話應該左淩泉去說。”
　　“唉，男人說這話，不是得罪媳婦嘛。妳是師長，教徒弟做人的道理，本就是應該的；讓妳提醒壹句而已，又不是逼著妳讓她做小……不對，她本來就最後進門，即便在仙家，也沒有最後進門當大師兄的道理，妳說是不是？”
　　“不行。”
　　“妳不管我的事兒，那我也不管妳的事兒了，以後天天和小左賴在壹起。妳以為把我和小左分開就沒事了？我自己又不是不能那什麽，不想折騰妳罷了……”
　　？？
　　左淩泉眨了眨眼睛，想插話又無言以對。
　　上官老祖和湯靜煣討價還價，說了半天瑣碎之語，尚未討論出結果，外面就傳來了動靜。
　　“有人來了？”
　　“是靈燁。”
　　上官老祖本想離開，但湯靜煣實在太能磨人，她壹番斟酌，還是轉身打開了房門。
　　吱呀——
　　“師尊？！妳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還衣衫不整躺著，聞聲連忙坐起來，以奔雷之勢穿好衣裳，坐在椅子上擺出正兒八經之色……
　　——
　　房間外。
　　上官靈燁往屋裏看了壹眼後，跟著上官老祖來到了廊道盡頭。
　　廊道靠著漣江，兩人站在圍欄旁，迎著夜晚的江風，衣裙發出輕微細響。
　　上官靈燁滿心茫然，正想詢問師尊什麽事兒，卻發現面前女子的裙擺被風吹起，露出了潔白的小腿，腿上好像什麽都沒有穿……
　　？
　　上官靈燁微微歪頭，硬是把撩起裙子查看的念頭打住了。
　　上官老祖並未在意這點細節，平靜開口道：
　　“今天過來，是和左淩泉講講修行上的事兒。人皆有七情六欲，不可避免，但也不能放縱；太過克制會入魔，太放縱同樣會入魔，物極必反便是此理，妳明白嗎？”
　　上官靈燁這些天就很放縱，對此自然點頭：
　　“謹遵師尊教誨，我以後壹定註意。”
　　上官老祖微微頷首，沈默了下，又道：
　　“妳以前自認生而為仙，為了修行，把我的話當做金科玉律，從不違逆；現在看起來，終於像個正常人了。”
　　“哦……是嘛……”
　　“既然已經心有所屬嫁了人，以後就得把自己當妻子看，按照常人的方式為人處世。就比如家裏的順序，俗世都講究先來後到，妳雖然年長，但這些規矩，該講究還是得講究……”
　　？
　　上官靈燁罕見地在師尊面前皺了眉。
　　如果換做年幼之時，師尊說什麽話，上官靈燁都會認真記下，哪怕覺得不對，也會認為是自己的問題。
　　但今時不同往日，上官靈燁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盲從的傻丫頭了。
　　而且老祖這話，前後明顯有點矛盾。
　　上官靈燁沈默少許後，開口道：
　　“師尊，這些家務事，您也管嗎？”
　　上官老祖眼底閃過壹抹不易察覺的欣慰和得意——這才像她徒弟嗎，話她說了，徒弟不聽話，可不管她的事兒。
　　“呵呵，有自己想法就好，回去吧，我先走了。”
　　“哦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——
　　廊道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，燈下是兩個容貌各有千秋，卻同樣嬌艷動人的女子。
　　背對圍欄的湯靜煣，雙眸間浮現金色幽光，不過剎那間，嚴肅的面容就恢復了往日的親和。
　　面對面的上官靈燁，敬畏神色也隨收斂，擡頭挺胸，雙手交疊在腰間，仗著身高的優勢，擺出了居高臨下的大夫人姿態：
　　“方才察覺這邊不對勁兒，就過來看看，沒想到師尊在這裏。師尊有正事兒和左淩泉相談，打擾了靜煣妹子，還請見諒。”
　　她有個錘子正事兒……湯靜煣拿回身體的控制權後，發覺裙擺下面涼颼颼，不動聲色壓住了裙擺，緩步走到了背風處：
　　“嗯……我剛才正和小左聊天呢，死……上官前輩過來，也沒打擾什麽。”
　　上官靈燁半點不信，但事關師尊清白，她也不敢往深處想，轉身往廊道走去：
　　“妳們繼續聊吧，我過來看看罷了，不打擾了，這就回去。”
　　湯靜煣自然不想被打擾，但她剛交代死婆娘的事兒，死婆娘辦得不厚道，心裏面有點不樂意。見靈燁要走，她並肩跟著，勸道：
　　“其實方才妳們說話，我都聽得到。上官前輩道行高深，看得比我們遠，說的話肯定都有大道理……嗯，不是有句老話嘛，‘不聽老人言，吃虧在眼前’……”
　　上官靈燁正為師尊讓她當老幺的事兒感到疑惑，眼見湯靜煣扯師尊的大旗來壓她，她腳步慢了下來：
　　“方才的話，莫非是靜煣妹子請師尊代為轉達的？”
　　湯靜煣自然不能承認私下和老祖做了交易，笑道：
　　“上官前輩性格妳還不知道？哪裏會讓人使喚，嗯……我只是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，應該聽壹聽，妳要是不聽話，老祖恐怕會很惱火……”
　　上官靈燁自然沒聽出湯靜煣‘挾師尊以令諸侯’的意思，搖頭道：
　　“我有自己的主見，師尊只會高興，豈會惱火，靜煣妹子的擔心怕是多余了。”
　　湯靜煣見此，也不好說太多，站在門口目送上官靈燁離去。
　　在屋裏憂國憂民許久的左淩泉，此時也走了出來，挽留靈燁，但靈燁不想打擾剛過來的靜煣，並未留下。
　　待上官靈燁消失在廊道盡頭後，湯靜煣開口道：
　　“死婆娘，讓她帶句話，她壹點誠意都沒有，那也別怪我不替她著想了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還在回想方才的插曲，聞言搖頭道：“老祖心緒會受到幹擾的話，確實不能亂來，嗯……”
　　“我知道分寸，不就是提前和她打個招呼嗎……”
　　湯靜煣挽著左淩泉的胳膊進屋，有繡鞋帶上門，然後對著空氣道：
　　“死婆娘，妳剛走，應該不忙吧？我要和小左睡覺了，妳提前有個心理準備，別說我沒通知妳。”
　　屋子裏沒有聲音，但湯靜煣的腦海裏響起了回應：
　　“該說的話，本尊都說了，妳再胡攪蠻纏，現在就把妳接回來。”
　　“我怎麽胡攪蠻纏了？我這不是提前和妳打招呼了嗎，妳到底忙不忙？不說話我就默認妳不忙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湯靜煣等待片刻後，輕輕哼了聲，拉著左淩泉往內屋走：
　　“她不忙，走睡覺，別心疼我，使勁兒折騰，不把我弄哭以後別進我屋。”
　　？
　　左淩泉表情怪異：“這不太好吧？”
　　“妳還怕她不成？我們按約定辦事兒，又沒亂來。”
　　“不是，我說妳，往哭地折騰，這……”
　　“嗯……我不怕，來吧來吧，反正死也有個墊背的，誰讓她不誠心實意辦事兒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……


第五卷 劍翁狂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