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有沒有那種……

　　快馬回到文德橋南岸的左府，時間還沒到正午。
　　三叔左寒稠忙著公事尚未回來，偌大府邸之中，只有三嬸兒和五哥左雲亭在。
　　左淩泉先行來到主院，和三嬸兒報了個平安，然後準備出門逛街，給各位師姐們買胭脂水粉。
　　給女人挑胭脂的事兒，左淩泉不太好告訴三嬸兒，但他對京城不熟悉，出了門總不能挨個找人問，正想挑個水靈丫環陪自己出門的時候，五哥左雲亭打著哈欠，懶洋洋從後宅裏跑了出來。
　　已經日上三竿，家中丫鬟家丁都快吃午飯了，左雲亭明顯才剛起床，此時揉著眼睛直接往飯廳走去，衣裳都沒穿好。
　　丫環家丁對這場面早已經習以為常，瞧見左淩泉從遊廊裏走來，連忙彎身壹禮；
　　“七公子。”
　　左雲亭睡眼惺忪根本沒註意，聽見聲響才發現堂弟站在旁邊。作為兄長，不修邊幅的模樣自然不能被弟弟瞧見，左雲亭連忙咳嗽壹聲，站直身形拍了拍衣服，故作老成地道：
　　“淩泉，妳回來啦？方才在收拾屋子，衣服弄得亂了些。”
　　左淩泉看破不說破：“五哥還真是勤儉，我也才剛回來，正準備出去轉轉。”
　　兩人雖是堂兄弟，但往年並未見過，隨著左淩泉成為駙馬，左寒稠近些日子整天嘮叨‘些什麽：
　　“逆子！妳要是有淩泉壹半本事，哪怕是有壹半好看，硬飯吃不著也能吃上軟飯……”
　　左雲亭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，也想好好認識壹下這個堂弟。
　　聽見左淩泉要出去轉，左雲亭來了興致，走到跟前拍了拍左淩泉的肩膀：
　　“妳剛到京城不久，對街巷恐怕不熟悉，要不要五哥帶著妳出去轉轉？五哥號稱‘文德八寸槍’，京城上下無人不知，對外面熟得很。”
　　八寸槍？左淩泉眼皮跳了跳，硬是沒笑，和煦回應：
　　“那正好，五哥若是不忙的話，帶我出去認認路。”
　　“我能有什麽忙的，飯少吃壹頓又不會死。”
　　左雲亭說走就走，正了下衣冠，帶著左淩泉出了府門，朝最繁華的杏花街行去。
　　東華城共有三十六坊，人口不下三十萬，陽春二月天氣極好，出來透氣的百姓極多，街面上行人如織，沿街的鋪子裏也是琳瑯滿目。
　　左雲亭說自己無人不知，顯然也不是吹噓，走到青樓酒樓紮堆的杏花街，時常能聽見壹句：
　　“五爺，進來玩啊~”
　　“五爺，剛從長青山裏抓來的蛐蛐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左淩泉走了壹路，逐漸滿頭黑線，但畢竟是同族兄長，他也不好說什麽，等到了杏花街中段，才開口道：
　　“五哥，妳不會想帶我去青樓吧？”
　　左雲亭聽見這話，眼神微動，左右看了看後，湊近小聲道：
　　“淩泉啊，妳不會還是雛兒吧？要不要五哥帶妳去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向來潔身自好，肯定是雛兒，他眼神示意遠處的巍峨皇城：
　　“五哥，妳確定公主殿下知道後，不會把我們兄弟倆送去宮裏當太監？”
　　左雲亭身下壹寒，連忙打了個哈哈：
　　“開個玩笑罷了，五哥我從不去那種不幹凈的地方。嗯……賭坊去不去？去的話妳借我點銀子，嗯……五哥比較勤儉，銀子都給妳三叔置辦文房四寶了。”
　　左淩泉嘆了口氣，直說道：“賭坊就不去了，我最近在棲凰谷住著，那裏的師姐讓我帶點胭脂，五哥可知仙芝齋在哪兒？”
　　左雲亭恍然，拍了拍胸口：
　　“走吧，我帶妳過去。嗯……順便給我也挑幾件。”
　　“五哥還用這個？”
　　“怎麽會呢，送我娘的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那肯定得我掏銀子，入京的時候，還未曾給三嬸兒帶禮物，說來慚愧……”
　　“壹家人，不計較。”
　　兩人閑聊間，來到了杏花街正中的三層高樓裏。
　　高樓名為‘仙芝齋’，其中首飾珠寶、胭脂水粉、衣裙布匹應有盡有，買的都是夫人小姐用的物件，但顧客並不全是小姐夫人，過來給心儀之人挑選禮物的公子員外也不在少數。
　　左淩泉進入其中，擡眼就瞧見站在大廳裏的老板娘，雙眼直冒金光，就好似看到壹塊大肥肉似的，手上的客人都不顧，連忙跑了過來：
　　“哎呦餵~什麽風把五公子給吹來了？稀客稀客，快請進，這位是？”
　　“我堂弟，外號青合財神，妳可得招待好了。”
　　“哎呦餵~雙喜臨門！快請進！”
　　身段兒富態的老板娘壹拍手掌，就好似看見了兩塊肥肉，連忙把左淩泉帶進了大廳旁的雅間就坐，茶水瓜子壹應俱全。
　　左淩泉也沒在意這些，在椅子上就坐後，便安靜喝茶，讓左雲亭先挑東西。
　　只是，左淩泉還是低估了左雲亭的不靠譜。
　　左雲亭往椅子上壹坐，被老板娘壹番吹捧後，直接飄了，拿什麽要什麽，不過半盞茶的工夫，桌子上就放了壹大堆。
　　左淩泉銀子多不假，給三嬸兒買東西也不在乎這壹點，但鋪子夥計拿過來的東西，顯然不是壹個持家夫人該用的——什麽花枝招展的珠釵、顏色很艷的胭脂，用在小姑娘身上都顯得不合適，給勾欄窯姐兒還差不多。
　　左淩泉看了片刻後，放下茶杯，擡手打住左雲亭的話語：
　　“五哥，妳確定這些東西，都是送三嬸兒的？”
　　左雲亭見好就收，打了個哈哈：
　　“有點多哈？那就這些吧。妳要買什麽？”
　　左淩泉暗暗搖頭，也沒有多說，轉而看向掌櫃：“聽說妳們這有壹種叫‘紅花蜜’的胭脂？”
　　老板娘看得出誰是出錢的大爺，滿眼笑意點頭：
　　“紅花蜜是我仙芝齋的招牌，當今公主殿下都喜歡，公子要多少？”
　　左淩泉算了下人數，要了十來盒胭脂，雖說價錢有點貴，但和左雲亭那揮金如土比起來，實惠多了。他讓掌櫃打包好送去府上，起身準備離開，只是走出雅間，瞧見有兩個官家小姐，在大廳裏挑選衣裙。
　　上次在棲凰谷，左淩泉和吳清婉切磋，不小心把吳清婉衣服劃破。雖說吳清婉不介意，但吳清婉對左淩泉照拂有加，這份情左淩泉不可能不記，既然遇上了，便開口道：
　　“妳這可有質地上乘的裙子？”
　　老板娘巴不得左淩泉直接把鋪子買了，連忙點頭：
　　“有，只要是女人用的東西，我們這兒都有，我帶公子上去看看？”
　　左淩泉微微點頭，回頭看去，左雲亭又遇上了熟人，正在攀談，便沒有打擾，直接和老板娘去了二樓。
　　二樓比壹樓大廳安靜許多，招待的人也都是女子，顯然平日裏有不少夫人小姐在這裏挑選成衣、布料。
　　左淩泉來到壹個寬大房間內，擡眼便瞧見墻壁上掛著不少衣裙，有上衣和裙子分開的，也有壹體成型的連衣裙，無論款式、質地，在大丹朝恐怕都找不到能媲美的。
　　左淩泉眼光不差，對吳清婉的相貌三圍有所了解，自然曉得穿什麽樣的裙子好看；他轉了壹圈兒後，挑了件雲白色的連衣長裙，布料是南方四郡出產的雲中錦，上有銀絲勾勒的雲紋，既不缺年輕姑娘的靈通，又帶著成熟婉約的大氣，很適合吳清婉這種摸不清年齡的女子。
　　“公子眼光是真好，這件裙子繡娘剛剛做出來，花了將近三個月的工夫，就這壹件兒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沒興趣聽這些忽悠人的廢話，選好裙子後，又看向周邊。
　　老板娘連忙詢問：“公子還要選什麽？”
　　左淩泉上次劃破的，可不止吳清婉的外裙，裏面的衣裳也破了，要賠肯定賠全套。
　　雖然送內衣不太合適，但以左淩泉接觸來看，吳清婉很有世外高人的風範，對世俗規矩不怎麽講究，他稍微猶豫，還是準備買壹件兒賠給吳清婉。
　　不過大男人買這個，古往今來都不太好開口。
　　好在老板娘眼神極為毒辣，瞧見左淩泉有所遲疑，便明白了意思，眼中露出笑意：
　　“公子是想買褻衣吧？還真是心疼女人。”
　　褻衣就是貼身衣物，肚兜是其中壹種，帶個‘褻’字是因為尋常百姓覺得不幹凈，壹般很少有男人會買。
　　左淩泉倒是不計較這些，詢問道：
　　“有嗎？”
　　“有。”
　　老板娘連忙跑到房間側面的櫃臺，從裏面去了幾個木盒子，打開後讓左淩泉挑選。
　　左淩泉略微掃了眼，盒子裏的褻衣，款式很保守，用料和外衣差不多，雖說貼身，但造型極為難看，看起來就好似壹塊布口袋。
　　左淩泉知曉這世道，大部分市井婦人都穿這種褻衣，但他實在看不上，問道：
　　“嗯……有沒有那種……就是那種……”
　　左淩泉也不知該如何形容。
　　但老板娘常年做這門生意，豈會不明白意思，詢問道：
　　“騷壹點的？”
　　騷？！
　　左淩泉壹個趔趄，完全沒想到老板娘能說出這種形容詞。
　　這個形容詞很貼切不假，但用在吳前輩身上，顯然太過放肆無禮，好歹也是他半個丈母娘……
　　左淩泉猶豫了下，認真糾正：
　　“是好看點的，嗯……給比較成熟、端莊的女子穿，女性長輩。”
　　老板娘眨了眨眼睛，表情稍顯古怪，暗道：給長輩買肚兜？男人買肚兜，不就是為了讓女人穿給自己看……
　　不過京城這地方，喜歡成熟女子的公子哥不在少數，特別是那種帶點禁忌關系的。
　　成熟女人可不似小丫頭那般口味淡，看來壹般的騷還不行……
　　老板娘暗暗點頭，明白了左淩泉的‘意思’，不出片刻，便拿來了壹個做工精美的荷包，遞給左淩泉。
　　賠給吳清婉的東西，左淩泉並未觸碰，只是讓老板娘打開掃了眼，覺得做工不錯後，便讓老板娘拿了件新的，包好放進了白裙裏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