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枕江山

月關

歷史軍事

嶺南,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,有壹座無名山谷,山谷四面環山,就連唯壹的出口,那條狹窄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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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千壹百壹十四章 擐甲執兵

醉枕江山 by 月關

2025-3-10 20:31

  崔湜也是個自命風流的人物,乍見如此國色天香,不禁有剎那驚魂的感覺。但這是在梁王府,此女是梁王府女眷,他又哪敢無禮,連忙眼觀鼻、鼻觀心,做正人君子狀向她施禮。
  安樂變作壹副淑女模樣,連聲音都嬌柔起來,淺談幾句,崔湜便在梁王管事的陪同下走向書房,安樂笑容壹斂,復又板起俏臉,對武崇訓道:“混蛋,險些讓本宮在外人面前丟醜!”
  武崇訓涎著笑臉,低聲下氣地道:“我陪娘子回府嘛。”
  安樂把手壹揮,惱怒道:“不回去了,若是單獨對著妳,豈不更加叫人生厭了,我在此多住幾日。”
  安樂說罷壹拂袖子,轉身向後宅走去,武崇訓聽說她不走了,頓時松了口氣,娘子若是留在這裏那就不必擔心,他也知道在父親府上妻子壹向還是比較收斂的。
  武崇訓這回沒有跟上去,他哪能真的整日無所事事,不要說自從神龍政變後他身上也兼了差事,有正事要做,就算沒有,也有各種應酬啊,哪能整天只是圍著自己的女人打轉,這不是沒辦法麽。
  如今娘子不走,武崇訓也就放下心來。當下喚過家人備馬。聽說郡王要出府,壹眾隨從自然紛紛趕來候在廡下,武崇訓趕招手喚過兩個親信,叮囑道:“本王要去延國公府上赴宴,妳們守在府裏,若是公主離開府邸的話,馬上前去報與我知。”
  安樂公主那點爛事兒他手下的人比他還清楚幾分,聽他吩咐得仔細,兩個親信都有些替他臊得慌。兩人趕緊答應下來,等武崇訓壹走,兩個家人壹商量,便壹個守在前門,壹個守在角門,盡心盡力地看護起了女主人。
  安樂公主憤憤然地回了內宅,見武崇訓沒有跟來,心裏這才暢快了壹些,想想武延秀還在曲池傻等,她便喚過壹個貼身丫環,對她囑咐幾句,丫環領命而去。
  安樂雖見武崇訓沒有追來,也知他暗中必有監視,這時不好離開。她心浮氣躁地到了花園中,持著團扇,輕輕驅趕著聞香而來的蜂蝶,暗自忖道:“這夯貨整日守在身邊不得自由,長此以往終歸不是個辦法呀。有了!”
  安樂突然想到了壹個主意,若是去央求父皇,就說丈夫有心為朝廷做事,想要得個實官正職,也無須遠去,就在京畿壹帶做事便好,父皇必定應允,公公壹直盼著這長子能有些出息,也必然樂意讓他有所歷練。
  到時候由不得他不答應,因在京畿附近,夜晚可以歸府,諒他也不好拒絕,那樣壹來,自己不就有了自由之身了麽?至於晚上他要歸府倒不必擔心,以她的身份本就不能夜不歸宿的。
  想到妙處,安樂不禁眉開眼笑,她雀躍地走上壹座小橋,壹陣春風襲來,拂動她的衣帶飄飄,直欲淩空飛去的仙子,身姿曼妙,嬌美異常。
  安樂欣欣然舉目四眺,忽見遠處春花綠草掩映下壹角飛檐,正是公公的書房所在,安樂驀然想起方才所見的那位儒雅風流的俊俏書生來,春心不由壹陣蕩漾。
  安樂把團扇往那飛檐處遙遙壹指,對隨侍在後的壹名青衣小婢吩咐道:“妳去打聽壹下,剛剛去訪梁王的那位公子姓甚名誰,什麽身份!”
  ……
  崔湜對於梁王肯在書房見他略感意外,待他進入書房,就見幾個青衣正在將果盤茶水壹壹端下,崔湜這才恍然,原來梁王不是對他重視,而是因為剛剛有客,懶得再移動王駕前往銀鑾殿去見他罷了。
  崔湜忙賠笑道:“下官吏部考功員外郎崔湜,見過梁王殿下。”
  梁王大剌剌地道:“免禮,平身,看坐。”
  崔湜在王府家人搬來的座位上小心地坐下,看看猶未清理幹凈的書房,輕咳壹聲道:“原來王爺有客人,下官沒有打擾了王爺會客吧。”
  梁王刻意要他來書房相見,為的就是讓他看到這壹幕,他若不問,梁王也是要想辦法提起的,崔湜壹問正合梁王心意,梁王打個哈哈,道:“這位客人乃是當今聖人,是妳能打擾的麽?不知崔員外來見本王,有何見教啊?”
  崔湜壹聽皇帝剛剛來過,不禁暗吃壹驚,同時壹種莫名的興奮也陡然湧遍了他的全身,這壹遭果然來對了,武家不但榮寵不衰,而且猶勝從前啊,難怪功臣黨忌憚若斯。
  梁王再壹問,崔湜把心壹橫,忽然離座而起,對武三思肅然拱手道:“請梁王屏退左右,下官有要事相告!”
  武三思頗為詫異,不明白他玩什麽花樣,武三思狐疑地將左右趕出書房,崔湜壹撩袍裾,大禮參拜下去,朗聲道:“王爺,崔湜受命投效王爺以為內間。然王爺虎威,崔某豈敢輕捋,今特向王爺自首,祈請王爺寬宥!”
  武三思大吃壹驚,霍然站起,二目壹睜,厲聲問道:“何人遣妳投效?”
  武三思不能不慌,他知道崔湜是太平門人,如果是太平公主遣人來做內間,那就很難保證這件事相王有沒有參與,進而推斷,恐怕皇帝連番示好也是別有用心了。
  崔湜恭聲答道:“臣受齊國公、金紫光祿大夫、侍中敬暉差遣。”
  武三思目芒壹縮,咬著牙根,壹字壹頓地恨聲道:“功、臣、黨!”
  ……
  輕車載著盧賓之悄然離開崔府,在長安城裏周遊了很久,車子甚至駛到隆慶坊,在楊府門前不遠處緩緩駛過,最後沿著朱雀大街向南行去。長街上人聲喧嚷,車廂內卻始終壹片靜謐。
  車廂中有兩個人,正位上坐著盧賓之,他靠坐在椅子上,微閉著雙眼,好像睡著了似的,哪怕是車到楊府門前時他都沒有睜開眼,側方坐著壹個四旬上下、兩腮無肉的中年人,始終雙手扶膝,狀極恭謹。
  直到壹個趕腳的漢子經過車旁,然後壹句話迅速傳到了車上,那瘦削的中年人側耳聽人稟報著,盧賓之淡淡地問道:“什麽事?”
  瘦削中年人回首道:“公子,崔湜赴梁王府了。”
  盧賓之聽了,微微壹笑,張開眼睛。瘦削中年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,問道:“公子,屬下不明白,既然在朝廷各派之中,公子看好梁王,為何咱們不主動接近他而要假手崔湜呢?”
  盧賓之道:“因為我看中了崔湜背後的家族力量,我們想取顯隱二宗而代之,僅靠我們現在的力量,就算能夠得計也很難成功。崔湜涉入越深越難脫身,將欲取之,必先予之嘛。”
  盧賓之沈默片刻,又道:“鄭愔被貶去哪裏了?”
  盧賓之所說的這個鄭愔,是河北滄縣(滄州)人,受盧家贊助扶持讀書入仕的,他十七歲就中了進士,算得上少年才俊,入仕不久就做了侍禦史,前程不可限量。
  不料後來盧家受了楊帆的禁足三年之令,間接影響了他們對朝堂的影響力,鄭愔沒了後臺就在原位停滯不前了,鄭愔見朝中無人實難更進壹步,而盧家又久無消息,就依附了二張。
  也算他倒黴,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投靠二張,結果他剛投過去,還沒等二張對他委以重任,神龍政變就發生了,鄭愔受他二人牽連,也被功臣黨貶了官,從侍禦史貶到了地方。
  那瘦削的中年人恭謹地答道:“鄭愔如今在許州做司戶參軍。”
  盧賓之道:“想個辦法把他弄回長安,我有大用!”
  盧賓之直到祖父過世才自請除名離開盧家,但他對朝廷的形勢卻壹直都很清楚,他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對朝廷、尤其是對楊帆的觀察,這些年來他身在範陽,眼睛卻壹直緊盯著楊帆的身影,楊帆走到哪兒,他的目光就追隨到哪兒。所以對朝中形勢相當清楚。
  車子在城南進了通濟坊,駛入壹條幽仄的長巷,在長巷盡頭停下,壹墻之外就是曲江了。侍衛上前輕叩門環,宅院的角門兒悄然打開,車子輕輕駛進院去。
  盧賓之下了車,舉步走向廊廡,廊下早就站了壹個青衣人,盧賓之走過來,那人便欠身行禮。盧賓之沒有停下,而是從他旁邊走了過去,那人馬上轉身,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。
  “妳那邊的事做得怎麽樣了?”
  盧賓之頭也不回,壹邊走,壹邊問道。
  那人答道:“小人篩選了幾個人,正在試探接觸,為了謹慎起見,沒有向他們透露過我們的目的和身份。”
  盧賓之大袖飄飄,走得極其瀟灑:“嗯!不必急於求成,半年不成那就壹年,壹年不成那就兩年,如果妳壹個月就能把人拉過來,我反而不大信了。水滴石穿,慢慢用功。”
  青衣人恭聲道:“是!”
  盧賓之轉過壹個街角,繼續向前走著:“敬暉本來出自太平門下,崔玄暉和袁恕己本來出自相王門下,如今他們卻自立門戶,與張柬之、桓彥範等人自結壹黨了。
  為何他們要背叛舊主?因為他們想追求更大的利益。逐利不是商人的專利,而是人類的本能,家兄當年栽培了那麽多人,最終還不是背叛了他?只因為背叛可以讓他們獲得更大的利益。
  說到底,這就是人心的選擇,是人就有趨利避害的本能。繼嗣堂裏有我們七宗五姓不少不得誌的支房偏房子弟,因為繼嗣堂給了他們更好的前程,所以他們忠於繼嗣堂。當情況對他們不利而我們能給他們更多好處時,他們自然會想起我們來,那時候……”
  盧賓之突然站住,盯著那青衣人,目光炯然:“楊帆對家兄做過的壹切,我都會原樣奉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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